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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學期中,我又前去和班導師面談溝通。



──關於上下學的接送由我一手負責,但是在校園內該如何使用輪椅上台階?攀爬時需靠著扶手上下移動,因為有很多朋友肯幫忙,讓她能夠盡量完成力所能及的部份。



亞也希望每天能夠和健康的朋友一起學習、交流,即使身體有殘疾,也會感到彼此是平等的,一有時間就埋頭唸書。我也希望能跟校長先生面談一下,讓亞也的努力也能獲得認同。



等到她本人感覺到無法在普通高中生活,必須考慮下一步出路時;還有,當普通生活產生種種問題而不得不面對時……為了亞也的將來,希望老師在深思熟慮後,和她本人溝通一下。



班導是一位年輕的男老師,這恐怕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,而學校方面對於身體有殘疾、或是身體不便到無法自立生活的學生也是傷透了腦筋。



為此,我特地請了一天事假,前去愛知縣立豐橋養護學校詢問相關事宜。



剛剛建好的新校園環境相當幽雅,校地廣闊,讓我覺得亞也在此一定能夠安心過著舒適、愉快的生活。但是,不找到百分百適合亞也的學校,我決不會貿然轉學。



亞也經常因為跌倒而受傷、腸胃虛弱容易拉肚子;發燒、誤飲或誤食等引起的突發性病症層出不窮——鑑於此,有必要將她安置在醫療設施完善的特殊學校。



打定主意後,我又動身前往鄰近的岡崎市立養護學校。



學校建在山間、裡面有一座高大的陽台,可一覽遠方連綿聳立的群山及住宅。



遇到晴天的日子,亞也或許甚至會有想飛的心情呢!



最令我感覺幸運的是,附近就有一家專門治療肢體不便的兒童醫院。



和教務主任面談時,我詳細詢問了學校生活的概要,以及寄宿生活和在校生的情況,以做好事先準備。



數日後某天夜晚,東高的導師親自登門拜訪。



「我們和校長商談的結果是——同學們的忍耐力現已達到極限,實在無力再繼續照顧令媛。她的朋友還反映,這樣子太累了,對大家都是一種負擔。再說,本校是普通高中,既沒有專門照顧殘疾學生的設備,也沒有打算為一個學生改善設施的預算。綜上所述,希望亞也二年級時能考慮轉學。」



我邊聽老師的解釋,頓時覺得火冒三丈起來。



他的意思無非是想讓亞也明白:她繼續留在東高,無論對自己或對他人而言都是一大麻煩。可是,亞也從來沒有把接受別人的幫助當作理所當然,她心中總是充滿抱歉、內疚的情緒。對待這樣的一個孩子,為何要那樣冷酷無情呢?這孩子拚命壓抑不甘心的情緒,只是想盡量能在普通高中多待一天。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堅持到畢業,只想再努力試一下,為了盡量不給大家添麻煩而努力。這是亞也最真實的心聲啊!



我只希望老師可以明白這一點,因為最重要的,應該是和亞也面對面好好談談不是嗎?



所謂的教育,就是為了將來能夠立足於社會,才不可荒廢現在的學生生活。但是學校的舉動,豈不等於將教育者的義務轉嫁給家長嗎?



家長需要考慮的,是如何去支持孩子未來的一生。



而老師,不過只需考慮孩子一生中某段時間內所發生的問題。但是,我卻希望他們瞭解,他們所扮演的角色,足以影響孩子的一生。把學生可能會流失這點拿來當藉口,實在太不負責任了。



亞也正在逐漸邁向社會的生活,我不希望她因為無法繼續待在東高,而懷著受傷的心情轉學。也希望老師扮演的角色,是能夠讓她自己體悟身體的不便,讓她主動放下對學校和朋友的依戀,我希望他們助她一臂之力,鼓勵她「只要是亞也想做,就一定會成功!」協助她找到光明。



亞也所信賴的老師只要說一句話,亞也所流下「一公升的眼淚」,就會轉變為感謝的淚水,並會將學校裡的美好回憶收於心底。



「既然我的存在給大家帶來那麼多麻煩,那為何不直接對我本人說呢?比起告訴媽媽,老師怎麼不先和每天都能見面的我說呢?如果老師那麼做,我就可以自己決定轉學了……就因為我是殘疾人,所以就像對待小學生一樣對待我,他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?我的自尊心受到傷害了。」亞也哭著對我說。



「看到亞也一直在努力,老師也覺得直接告訴妳有點難以啓齒。妳也不要責怪妳的朋友,別忘了妳可是不用當值日生的。雖然妳老是給大家添麻煩,但是朋友卻能從妳身上得到更多的啟發,能在東高度過這一年,多虧了同學的幫助!妳一定要懷有感謝的心情!這個階段結束了,就準備向下個階段出發吧!」



我和她具體講述了愛知縣立岡崎養護學校的所見所聞,然後帶著亞也再次前去參觀。



就這樣,亞也終於自己決定轉學了。







從這以後,直到她去世的數年時間裡,曾經在東高給予亞也幫助的朋友們,曾經來病房探望她很多次。還有朋友聽說她想結婚,甚至介紹男生給她,並一直持續追蹤後續狀況。每當朋友們來的時候,病房裡總是充滿歡快的笑聲,如同鮮花盛開的人間五月天。



「亞也,這麼看來,妳在東高的存在也不是盡給大家添麻煩哦!人家會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探望妳,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?……」



如果亞也能這樣想,曾經造成的心靈創傷,就一定能隨著時光流逝而煙消雲散了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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